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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全书5_附录_柳营(2/9)

人贩子和小贩争执不下而发生口角,最后大打出手。

小贩抄起个火铲子把人贩子的头打破了,人贩子骂一声奶奶个熊,顺手将一锅沸水泼在了小贩脸上,小贩杀猪般号叫,倒在了地上。

人贩子被扭送去了派出所。

瞎妮挤在围观的人群里,就好像此事与她无关。

一个娘们说,这家伙得判刑,没三年五年出不来,故意伤害罪,大过年的,看把人烫得。

人群散尽,火车早已开走,瞎妮扶着电线杆感到惊慌失措,过了一会儿,她蹲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冷风吹着她的辫子。

她哭,并不是因为脆弱,而是不知道应该去哪里。

下雪了,瞎妮一屁股坐在了几片雪花上。

瞎妮睁大了眼睛,她看不见这白茫茫的世界,她抱着膝盖浑身哆嗦,不知道应该站在原地等候,还是应该去哪儿,心里只是感到无比绝望。

那是个大年夜,只有雪能让她吃,只有西北风能让她喝。

当午夜的钟声和一阵阵鞭炮声传来,瞎妮抬起脸,牙齿打战,她自言自语:“呀……过年了!”

第二天,有个扫雪的老头发现了快要冻僵的瞎妮。

他踢踢瞎妮的脚说,闺女,去柳营吧!

第三章    土地

很久以前,山东省嘉祥县的农民就有一个愿望,想在土地上种出小麦来。

他们一次次播种,又一次次失望。

麦子就像野草。

长不到抽穗就枯黄了。

荒地还是荒地,种下的东西颗粒无收。

土质严重碱化使这个县城的农民几百年来都生活在贫困中。

新中国成立后,县委班子先后采取了“深耕地,浅种农”“贡献一斗粪”等措施改良土质,然而旱涝无情,加上四害猖獗,太阳出来了,地上依旧白花花一片。

人们绝望了,甚至连县长也绝望了。

1972年,周举治任嘉祥县长,他上任后大力种植果树。

苹果、梨、桃、山楂、杏、核桃,主要种的是苹果。

到1978年,嘉祥县已有果园千亩。

苹果花开花谢,到1980年,嘉祥县成为全国23个水果基地之一。

百货大楼前人流穿梭,一条寂静的林荫路边有家羊汤馆,写着“倒垃圾没爹”的墙下堆满垃圾,苍蝇飞舞,小巷的路灯装点着县城的夜色。

清晨,机动三轮车突突突地开向水果批发市场。

迅速发展的商业带动各种副业,一些运输车队、罐头厂、柳编厂随之出现。

县城最大的两个柳编厂是南关柳编厂和柳营的残疾人柳编厂。

第四章    柳营

柳营距县城八里,是个小村子。

靠近公路有个大院子,这院子很孤独,仿佛与世隔绝。

然而对某些生活在阴暗角落里的残疾人来说――这里是一个天堂!

如果不下雨,院里会有八个瞎子坐在马扎上编筐,编得最快的那个是瞎妮。

她动作熟练,像在玩弄自己的手指。

伊木和三个哑巴在村前河堤的树上,手里都拿着砍刀,他们把柳枝砍下,然后像骡子一样背回来。

另外三个哑巴留在院里修枝剪叶干一些杂活。

有四个瘸子和两个瘫子的工作是把修剪好的柳枝浸水然后烟熏,还有一个侏儒不停地添水加柴,他同时也负责做饭。

院里有两排房子。

一排是平房,一排是瓦房。

如果下雨,院里会空无一人。

靠近铁栅门的那间平房,门朝北,窗向南。

门是由破木板拼凑的,一把铁钩子就是锁。

房间里有把摇椅,靠床的墙上还糊着“文革”时期的报纸,两个破沙发露着棉絮,沙发前放着一张油腻腻的茶几。

窗外,荒芜的地被雨淋着,田鼠躲在蒲公英叶下避雨,公路上有拖拉机驶过。

另外几间平房堆满了杂物。

瞎妮单独住在其中的一间,那时,她是柳编厂唯一的女人。

蜘蛛从房顶上垂下来,一直垂到她的纺车上。

瞎妮什么都会,别人给她点棉花,她就纺线。

工作之外,闲暇的时候便纳鞋底。

除了那两个没有脚的瘫子,柳编厂的工人包括老板柳青都穿着瞎妮做的布鞋。

平房和院墙形成的一个夹角,就是厕所。

几块砖堆起几个支点,香烟盒扔得到处都是。

平房对面是四间大瓦房,三间是仓库,摞满了筐,老鼠在里面吱吱地叫,生了一窝又一窝。

剩下的一间是宿舍,门窗朽坏,雨声哗哗,房间里的空气潮湿压抑,地面痰迹斑斑,十几张有上下铺的铁床靠墙放着,粗布被子像腐烂的尸体一样发出一阵阵闷臭。

一个穿补丁裤子的哑巴站在房子中间唱歌,他用鼻子哼哼,直到唱完,有个戴毡帽的瞎子拉着二胡给他伴奏。

一个侏儒,坐在三条腿的小板凳上捧着大脑袋沉思,他的头像个冬瓜,别人便叫他冬瓜,瞎妮则叫他大头。

几个瞎子坐在桌前听收音机,两个哑巴打着手势交谈,一个说这雨可能要下到明天中午,另一个说最好下到晚上。

墙角,一个瘸子和一个瘫子盘腿坐在下铺喝酒吃肉。

瘸子叫小拉,是个回民。

那个瘫子叫家起,他找了块木板,安上四个轮子,他坐在上面,用手划着,好像周围是海。

他来到柳营时饿得都划不动了,柳青给他两个馒头,他吃完后噎得直瞪眼,好久,打了一个很响的嗝。

其余的人在睡觉,伊木鼾声如雷。

第五章    柳青

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柳树,另外一棵是榆树。

有一天,柳青从门里出来把榆树砍了,做成摇椅,在窗下让身体摇晃起来。

他似乎很累,常常望着窗外沉思,后来天黑了,他什么也没看到。

那棵柳树,有风吹过,千古绝唱!

1980年,一个算命瞎子路过此地。

他拍着树干问柳青,这是棵柳树是不?

柳青说,嗯。

树高两丈八是不?

柳青说,嗯,差不多。

那正南方有个水坑?

柳青说,有个池塘。

瞎子又问,西南方土墙根下有块碑?

柳青说是,上面写着“泰山石敢当”。

瞎子点点头,喃喃自语说,和我梦见的一样。

这棵树是柳青种的。

树上挂着个破邮箱,没有信来,久了,成了小鸟的窝。

柳青的父母早亡,是三年困难时期吃观音土撑死的。

那时柳青还是个孩子,他折了根柳枝,把树叶吃光,把树枝插在门前的公路壕里,撒完一泡尿,然后就逃荒讨饭去了。

在他走后,那根柳枝竟然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柳青在外漂泊流浪了很多年,他领回来一个四川女人。

那女人头发又粗又脏,且带有骚味。

她会编筐,她生下一个女孩后就去世了。

柳青给女儿取名柳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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