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5/35)
送给你们。
以前是我跟你妈戴的。”
梁思申一看,男式的方戒上面,钻石足有小黄豆般大,果真是以前外婆在世时候见过的。
但外公这话难听,梁父不便说什么,还是梁母接了戒指,婉转地道:“姆妈戴过的东西,爹爹还是留着做念想吧。
我们这几天跟着爹爹的时候戴着,回去的时候爹爹还是带走的好。
姆妈留下的东西不多,再说囡囡爸是公职人员,戴这些不方便。”
“我送你们的,有什么不方便。
拿着,我没别的给你。”外公说着就腰背笔挺没有一丝老相地先出去了。
但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却顿了一下,梁思申在后面朝天翻个白眼,抢上前去给外公开了门,外公这才出去。
后面梁父梁母看着哭笑不得,那么多臭规矩。
杨巡是很想去宾馆等梁思申的,可梁思申说没法确定时间,他只好等在工地的临时办公室里。
因是元旦,临时办公室外面的街上人头攒动,相对而言,正在装修外墙的商场工地显得冷落。
寻建祥陪妻子逛街,陪着陪着不耐烦了,抱起孩子开小差,到杨巡的办公室喝茶聊天。
但杨巡没时间跟他聊,杨巡一心两用,一半的心关心着窗外,看梁思申来了没,一半的心在手中的收支简明表上。
上回梁思申来查账,杨巡旁边看着都替她辛苦,而今工程进入白热化,每个月光是单据就是厚厚一沓,梁思申哪儿查得过来,杨巡索性让会计做个傻瓜都看得懂的简单表格,把收支现金都放到表格上,让谁看到都一目了然,比看账本容易。
杨巡小心,想在梁思申来前再看一下简账,对目前工程的总体趋势再做一个回顾。
反而是寻建祥没事干,三心二意照看着女儿,两眼一直看街上的热闹。
忽然看到一辆豪华轿车劈人波斩人浪而至,恰恰停在商场门口开阔的广场。
然后,一个穿黑色长大衣女孩快速从驾驶位跳出,打开后面一扇车门。
而又一个穿黑色长大衣的男子从副驾位置走出,也是顺势打开后面车门。
于是,寻建祥看到后面两扇车门分别钻出一男一女,令他大笑的是,那两个也是一水儿的黑色长大衣。
四个人黑大衣的区别,只在长短差别不到十厘米而已。
他禁不住笑道:“操,梁家人走出来跟香港黑帮似的。”
杨巡被提醒,连忙起身,大跨步迎出去。
寻建祥也抱着女儿跟出去。
梁思申带着父母外公来到已经结顶的商厦大楼面前,外公两手叉腰上看下看。
梁父趁机悄悄将戒指递给妻子,梁母也知道丈夫骄傲,不肯受嗟来之食,就帮他收进包里。
梁父轻道:“一路看过来的商店,还是我们的外观最气派,你看对面那家,门面小眉小眼的,却还把进门台阶弄得这么高,学人民大会堂。”
“我看着也是我们囡囡的最好,但愿我不是瘌痢头儿子自中意,看看爹爹怎么挑剔。”
梁父看看岳父大人,将“不出象牙”四个字生生咽进肚子里。
却见两个男子迎出来,一个高,一个矮。
矮的这个看上去沉稳有力,不像传说中练摊儿的油滑个体户,梁父就认定高的那个是杨巡。
梁思申也看到寻建祥,笑嘻嘻跳过去几步,嚷嚷着“大寻大寻”,凑近了摸寻宝宝的脸。
“大寻,孩子都那么大了,比夏天见的那次又大好多呢。”
杨巡与梁思申很是熟络地打个简单招呼,就直奔梁母,笑道:“伯母,欢迎大驾光临。
这位是梁伯父吧?
我是杨巡。”杨巡阅人多矣,一看梁父就知道那是个有身份的。
他伸出两只手去握,心里非常想弄清楚梁父究竟是做什么的。
梁父意外这就是杨巡,伸出手并不敷衍地握了一下:“小杨好,百闻不如一见。
辛苦你元旦还加班。”
杨巡忙笑道:“工程一直赶工,没有什么元旦星期天的,早一天投入使用,早一天可以还贷。”
外公叉腰认真看了会儿,回身忽然发现,大家各忙各的,就他一个人没人理,只有寻建祥的孩子两眼圆圆好奇地看他。
再看身后,却是有几个本来逛街的人百无聊赖地瞄上他们这一群看似有些异常的,稍呈围观之势。
外公咳了一声,却不用中文,而是用英语问梁思申:“囡囡,为什么这么好的地段,只造一幢五层楼作罢?”
梁思申看看周围有些围观的人,外公看起来知道敏感话题用英语说。
她因此也不隐瞒,用英语回答:“资金问题,我们先上裙楼,把黄金店面资源利用起来,未来再上办公楼。”
外公点点头,但道:“办公楼本身也是资源,市中心立一幢高楼比任何广告牌都有用。
办公楼出入的人流一半消费肯定就近贡献给楼下商场。”
梁思申不肯再承认资金不足,便道:“从投资角度而言,上面的建筑是不断折旧的资产,而下面的地皮是不断增值的资产,因此投资的时候我们综合计算的不是收入最大值,而是收益率最大值。
从目前的市场来看,还不具备建造高层办公楼的市场容量。”
外公却不屑地道:“说到底是个资金问题。”外公得意地看看梁思申的不快神色,再得意地看看周围围观者把他当作中心,这才得意地干咳一声,用中文道:“谁是这里的经理?
我们进去里面看看。”
梁思申微笑着依然用英语道:“从来,资金永远跟不上一个成长型企业扩张的步伐。
要不然现代社会不会有金融业的发展。
但把资金不足挂在嘴上的人,不是别有所图,便是故步自封。
而盲目融资大上项目而不考虑收益率的话,那就是资本社会的不合时宜者。”
外公经验丰富,可是理论方面哪是混迹现代金融界的梁思申的对手?
又加上梁思申说话一点不给面子,不像他那些儿女都对他唯唯诺诺,顿时一口气噎住,大怒。
梁父见此对妻子轻道:“你女儿让你爸吃瘪了。”
梁母连忙将脸扭向反方向,轻笑道:“我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小杨,你穿那么少不冷?
年轻人有火气就是好。
我们能进工地看看吗?”梁父见了一笑,也扭过头去当没看见。
杨巡何等机灵,连忙道:“我们先去临时办公室,戴上安全帽再进去。
这边请。”又走去搀住老外公,道:“外公看上去身体真好,尤其是这火气,一点不输我们年轻人,我在外面都站得有些冷了。
外公我们进去里面暖一下好不好?”
但外公并不领情,只是淡淡看了下杨巡,淡淡地否决杨巡的奉承:“你只穿一套西装,手比我热。”
梁思申一听就笑,看外公很有气派地转身进去办公室,她在后面跟杨巡道:“谁是你外公?
自找,叫王先生。”
梁思申因是在老头子面前讨了便宜,因此笑靥如花。
杨巡毫不客气地贪看,也没心思叫屈,只笑嘻嘻地轻道:“你又没告诉我你外公姓什么。
四个人都穿黑大衣,就你最好看。”
梁思申横了杨巡一眼,不理他,顾自进去,追上爸爸。
她妈妈到底是不放心,留下来陪着外公慢走。
寻建祥见此拉住杨巡,道了再见,悄悄离开。
这一家人的气派太大,他有些吃不消,还是避开为妙。
梁父对女儿笑道:“还确实有模有样在做事。”
“爸爸以为我办家家啊。
早说了杨巡是个很能办事的人,吃苦耐劳,勤俭节约,还有……还有忘词儿了。”她说着就嘻嘻笑出来,这些话好像还是从小学课本上学来的。
梁父却是微微摇头,又回头看了杨巡一眼,轻道:“没那么简单。
这个人深得很。”
梁思申听着有些疑惑,她觉得杨巡是个热情上进的年轻人,与她差不多,但比她更能吃苦:“爸爸,他才比我大一年,你别把人想得复杂化。”
梁父看看女儿光滑年轻的脸:“等下你去看工地,我在办公室看一下账。”
梁思申想拒绝,但梁父虽爱女儿,却从不在原则性问题上退让,他既然已经跟女儿打了招呼,就直接对跟进办公室的杨巡道:“小杨,我不跟去工地看,麻烦你在现场照料他们。
你们财务室在这儿吗?
我这个老会计进去坐坐。”
杨巡听了有些奇怪,但是一对上梁父深不可测的眼睛,立刻噤声,忙打开旁边的一扇防盗门,引梁父进去,再打开文件柜,打开电热器,打开电灯,笑道:“伯父这儿休息会儿,这儿是所有凭证,我给伯父拿下来解解闷儿?”
梁思申无奈地看着那屋,无语,自己戴上帽子转去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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