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4/35)
具体……”宋运辉对于妇科病有些不便这么大庭广众地说,可是又不能不说,这么晚来敲陶医生的门,隔壁不知多少只耳朵警惕地探听着,他只能开门见山。
“具体我也说不清,我这就拨通他的电话让他跟你说,我就怕明天上手术台一刀割了,那就不可逆转了。”
陶医生听宋运辉这么说,这才舒口气。
她是医生,常有病人上门咨询,她也有时带家境困难的病人来住一宿,宋运辉一上来就把事说开了就好。
她听宋运辉一说便知是妇科疾病,便接了宋运辉已经拨通的雷东宝的电话。
雷东宝正陪在韦春红身边,虽然已经是休息时候,可两人哪儿睡得着,都是在黑暗中瞪着眼睛看黑暗。
一听说可能有救,雷东宝连忙把电话拿给韦春红,紧紧盯着韦春红介绍病情。
宋运辉静静看着陶医生一改平日里的平淡,以一脸职业的温和和权威拿着手机说话,看上去非常可信。
里面陶令田还没睡着,不见妈妈讲故事了,又不敢跳出热乎乎的被子,就在床上大叫:“妈妈,谁啊,妈妈……”
陶医生没说“宋叔叔”,而是抽空回了一句:“是猫猫爸爸,田田乖,等妈妈会儿。”
宋运辉心说,陶医生可真是细心,连一个称呼都不会搞错。
隔墙的耳朵们听了肯定会以为是田田幼儿园同学的爸爸,这与莫名其妙的“宋叔叔”完全是两种人。
这边韦春红一放下电话,立刻一拍枕头,道:“走,出院。
宋厂长那个朋友说尽量不割,能保就保,先确保是不是恶性了再说,还说看诊状,恶性可能性不大。
咱不看这儿了,朝中有人好办事,咱去宋厂长朋友那医院住去。”
雷东宝说话就收拾起来:“连夜去,妈的,老子就不信,每天活蹦乱跳的能坏到哪儿去。
今天烧香的时候那和尚就说我抽的签好,逢凶化吉。”
“对喽,我说呢,每天精神头挺好的,怎么一下病了呢。
看起来医生也有不一样的,不负责点的给你一刀割了干净,负责点的才给你修修补补。”
“给你!”
“是,是,给我。
先回家收拾行李吧,出院让我妹来办。
东宝啊……老天保佑,最好别割了我……”
雷东宝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地听着韦春红念叨,想到今天在宋运萍坟前烧香时候的异兆,再想到都快半夜了,是宋运辉找人忽然送来希望,心说难道真是宋运萍显灵?
但他异常肯定地打断韦春红都有一些神经质了的念叨,道:“还是小辉。”
“对,还是宋厂长,唉,看看他,就知道以前运萍姐一定是个极好的人。
东宝,我们……”
“别说了。”雷东宝也不敢说。
他拿摩托车载着韦春红回家,收拾好行李,连夜赶去火车站。
这边宋运辉见陶医生肯包揽事情,心里感动:“那是我姐夫。
我姐姐十年前生孩子时候去世……现在生病的是他现在的妻子。
大哥很想要孩子。”
陶医生为难地道:“可是我很难保证最后结果,而且病人年纪也已不小。
你劝劝他们想开些。”
“那是自然的,可只要不割就有希望。
噢,我从北京带了只烤鸭来,正宗全聚德的,里面还有面饼和甜面酱。
吃的时候切一些青瓜丝和大葱丝,生的,蘸酱与鸭肉裹一起,也没什么特异,只是尝个意思。”
“哎,怎么好意思,你拿回去吧,烤鸭难得,你家里……”
“我常跑北京,他们早吃过。
还有一件事,我们争取来几个明年中心小学的名额,田田确定到哪个小学了没有?
我看中心小学与一院挺近,要去的话你早做决定,那儿教学质量很不错。”
陶医生可以拒绝宋运辉的任何好意,可是无法拒绝田田的入学名额。
按照片区划分,田田是没法进中心小学的,就近的那所小学教学质量哪能与中心小学比。
但接受宋运辉这个天大好意,以后她再难在医院辩称与东海厂宋厂长无关。
但陶医生还是坚决地道:“非常需要,很感谢你。
那我就走个后门吧,需要什么手续呢?”
“我让秘书联系你。”
陶医生想送送,但被宋运辉谢绝。
她敞着门照亮一段走廊送宋运辉离开,看着那不算高大的背影出了会儿神。
不知不觉想到刚才那大哥大的气味,挺干净的气息,并没有大多数电话常有的口水臭,她不由脸上一热,忽然想到宋运辉不知是怎么找到她家的。
这简直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她发现自己都快与宋运辉纠缠不清了。
天哪,等明后天宋运辉姐夫的现任妻子住进来,她去妇产科找好友相帮,那又将是一个话题了。
她真有些头痛。
宋运辉磕磕碰碰地终于下楼,回望身后这幢黯淡的宿舍楼,心说陶医生真是太不容易,这身臭脾气还真是让人服气。
想到陶医生居然也有秀发,宋运辉有点不怀好意地一笑,到底还是女人。
其实他手头暂时还没有中心小学的入学名额,去年这个时候,他还是通过关系把宋引塞进不在片区的中心小学。
今天见了陶医生,忍不住想帮她一个忙,就想到这一个陶医生最难拒绝的田田入学问题,撒了一个善意的谎。
田田不是他的孩子,为田田争取名额可能会有些难度,但他担当得起。
05
梁思申看到爸爸早到,想到有爸爸帮着妈妈对付外公,她就可以脱身办自己的事去。
可没想到她的如意算盘才端上饭桌,外公就坚决提出要跟着一起看看她的投资,爸爸妈妈也要去。
梁思申认为外公纯粹是凑热闹,但爸爸妈妈是不放心她,怕她对国情不了解,被杨巡暗中欺负了。
爸爸早就提起过要好好看看现场。
无奈,梁思申只能问梁大借了车子,她开车,爸爸指路,一路颠簸。
本来是可以叫梁大司机随行的,可是外公臭脾气,后座不肯挤坐三个人,一行四人又不能撇下谁,只有梁思申开车。
虽然是梁大的别克林荫大道,可路况不是太好,国道总有修路,走走歇歇,半路还住一宿,元旦早晨才赶到杨巡给订的宾馆。
外公一定要住总统套房,可是进了总统套房又讥讽小小三星级宾馆的套房也敢叫总统套房,好不要脸。
梁思申进自己的标间洗脸收拾回来,见外公还在唠叨,这回话题转移到套房客厅里的红木太师椅,说拿些个红酸枝刷上油漆冒充紫檀,现在穷得没文化底蕴,而爸爸妈妈只能在一边无奈地看着。
直到见梁思申进门,外公才放过太师椅:“走,看工地去。
做事业的人啊,一定要从最细节的地方着手,不要怕苦,不要怕脏,不要坐在办公室不肯下去。
一定要亲手掌握第一手资料,知道吗?
第一手,不能是二传手,资料一个转手就失真了,你拿不到一手资料,做不出最佳决策,你就完了。”
梁思申不予搭理,转了话题:“外公,你可以把路上我让你摘下的戒指戴上了。
现在安全,不怕。”
“哦,对。
你们等我一刻钟。”
外公进去里面收拾自己。
外面梁家三口大眼瞪小眼,梁父揉揉耳朵,轻道:“怎么那么好精力啊,我一辈子恐怕都没说过那么多话。”
梁母皱眉道:“囡囡,等会儿你跟杨巡他们说一下,外公老了,他说什么,叫他们都别当真。”
梁思申道:“妈,你也去收拾一下,别让外公抢去风头,等下看着,外公出来可噱了。”
梁父梁母将信将疑去他们的房间。
梁思申等在客厅,等了好久,等到爸爸妈妈收拾得非常体面地进来,外公才姗姗开门出来。
果然,头顶几根灰白头发一齐向后梳得一丝不乱,一套深灰西装,里面就雪白衬衫和银灰领带,配的领带夹和袖扣都是白金镶钻。
而手腕戴的也是一只镶着满天星一般钻石的手表,手指上则是一枚水头十足的拇指盖大翡翠戒指。
果真是一望即知的大老板。
外公将手臂上的水貂毛领羊绒长大衣递给女儿,道:“等会儿楼下出门前再给我穿上。
这儿两只钻戒,你们两个一人一只,别让人说我女儿女婿连钻戒都戴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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