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5/23)
我拿卖房子的这笔钱先调剂,只要形势有好转,我可以立刻翻身。
这房子唯有放到你名下,我才可以现在还每天住着,也不会有人知道房子已经过户,等未来形势好转我也可以把房子赎回,只有你能替我守住这些。”
“你把房本拿回去,这些钱我照数给你。”
“不,房本得给你,一定要给你,万一我输个精光,起码我还能从你手里讨一个地方住。
而且,万一我输成负翁,债主肯定先拿我的房子,放到你名下他们就没办法了。
其实这些已经是不很值钱的房产了,除了我现在住的。
两套别墅早已抵押给银行,上海的房子也已经抵押,只剩下这几套房子。
你上去跟阿三讨论一下,我明天等你答复。
我走了,你下车。”
柳钧一直借路灯光仔细观察钱宏明,见钱宏明憔悴了许多,但两只眼睛雪亮,似是亢奋。
想到钱宏明哪儿都可以睡觉,今天却在车上关掉手机睡觉,柳钧心里想到了什么:“你最近是不是难以回家?
问私人借钱填窟窿了?
上海一座大厦的改建项目就是筹资借口?”
钱宏明长长叹一声气,没有回答,摊开四肢半躺在后座,仰望车顶,如仰望星空。
“你真疯狂,你们姐弟一起疯狂。
怎么办?
这几天住我公司研发中心去,有保安和全套安全系统……”
“不至于,还不至于,我能应付。”
“继续拆东墙补西墙?
为什么不考虑一刀子止损?”
“说得轻巧,这刀子除非是法院切下去,我抡,有用吗?
你别问了,你完全是局外人,跟你解释清楚这些得起码一周,我只要知道你在这里,开着手机,我有事找得到你,就行了。
你回家跟阿三商量一下,行的话,明天让阿三跟我姐联络,让她们两个专业人士做这事,必须手续清楚,绝无纰漏。
如果我被起诉,根据民事诉讼法,我必须汇报执行之日前一年的财产情况,这个正当交易最容易被推翻。
所以,必须市场价,柳钧你放点血啦。”
“唉,个人在大环境下,简直是蚂蚁一样微小。
你手头现金够不够?”
“目前还够,不够了问你要。”钱宏明依然抬头望天,说话有气无力,“你说的那家倒闭集团,我这几个月其实一直关注着,很意外一个现象,那些个人债权人竟然非常干脆地走法律途径讨债,而不是自谋出路。
我今后恐怕也是一屁股官司。”
柳钧犹豫了一下:“法院可以对债务人的法人代表限制出境。
你如果实在走投无路,赶紧。”
“潜逃容易,想回来就难了。
而且我姐没移民,我走了,所有的矛头就对准她。
不管你对她有什么想法,她对我犹如半个母亲,有养育之恩,我不能抛下她。
幸好早一步把嘉丽送走。”
“嘉丽在我这儿存的钱,这就给你吧。”
“我放在澳大利亚的钱不多,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嘉丽需要这笔钱,你先收着。
再说也没多少,十几二十万的,顶什么用。”
“我还有一个额外要求,无论如何,一天给我一个电话,报个平安,不要对我撒谎。”
钱宏明懒洋洋地笑道:“没那么严重,呵呵,一天一个可能做不到,但有重大变化,我首先知会你。
放心,问题没你想象的严重,我只是提前做好退后准备,然后才能放手一搏。
我有计划的,我不能不要回我的钱。”
柳钧下去见钱宏明,一去就是这么久,崔冰冰在楼上很担心一件事,那就是怕钱宏明问柳钧借钱。
借钱这种事,以前钱宏明并不是没开过口,而柳钧则是什么抵押物都没问钱宏明要。
可今非昔比,今天钱宏明手中的资金链恐怕是岌岌可危,根据她对那一行当的了解,今天借钱给钱宏明,那几乎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她崔冰冰又不是不懂那一行。
可是她难道能冲下去阻止吗?
不行,她只能心神不宁地在楼上待着。
等柳钧捧一只大牛皮纸袋上来,将钱宏明的请求一说,崔冰冰一颗心终于放松,脱口而出:“想不到钱宏明这个人还真是你好朋友。
这事我明天找他姐,他说得没错,手续一定要清楚,他这是保护你。”
“我本来想借钱给他,设法给他……”
“不行,理智点儿,现在借钱给他等于填无底洞,不如等他折腾出个结果来,届时你帮他东山再起也来得及。”
这一回,连崔冰冰都真心地为钱宏明叹息起来。
等将淡淡送上床,崔冰冰也将最近工作中的烦恼一股脑儿倒给柳钧。
这几年放出去的贷款忽然要收紧,怎么能够?
那些贷款好多已经被企业挪用,诸如流动资金贷款给投入到固定资产上去了,收急了,企业只能倒闭给你看;不收,又有上面压着。
若更是遇到钱宏明那种手里拿着护照的,逼急了就给你卷包逃出国,留给银行的就是坏账。
她是每天提心吊胆,斟酌每一笔贷款的来龙去脉是收是放。
现在银行唯一舒心的事是对个人的窗口终于不排长队了,因为股票跌得够惨,股民已无心再跑到银行窗口申购基金。
去年是股民开户人数节节上升,银行储蓄步步下降,每天的烦心事是揽储。
现在是窗口门可罗雀,银行储蓄节节高升,她却依然无比烦恼。
有时候真想学嘉丽大撒把,回家享清福。
崔冰冰倒了半天苦水,可柳钧劝她可以认真考虑退休,她却又不干,并非不相信柳钧,而是最担心自己变成嘉丽。
崔冰冰心里还有一个最大的疙瘩,那就是持有的银行股票还无法随大小非解禁,却眼看着股指日日下跌,账面资产天天缩水。
那简直是悲剧啊。
好歹在银行里待着,还可以大家同病相怜。
柳钧见了钱宏明之后,心里就一团疑问,一听“同病相怜”这个词,不禁想到钱宏明:“宏明从来不把他的烦心事告诉嘉丽,结果到今天这种日子,他还在对嘉丽粉饰太平,最终还是走回原点,与他姐姐同病相怜。
他此时应该赶紧跑,带上他姐,又不是签不出去。”
“你真是,他现在跑,卷得走多少钱?
他是心不够黑,前阵子还指着到处借钱填补亏空……”
“他相信他的判断,他判断国家不敢一直收紧银根,他相信很快贷款开闸。
所以他想维持资金链正常运转,只要过去这一关,等银行有新贷款出来,就什么事都没了。”柳钧将上回他与钱宏明辩解的理由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他心不够黑,他考虑问题倒是很长远,难怪他还守着。
而且我替他想想,他现在若跑路,也是心有不甘吧。
卷包跑路,才卷这几套自家最不值钱房子的钱?
才多少啊,比起过去经手的上亿资金,他怎么肯罢手?
他要不是对贷款开闸心存幻想,早在年初看大势不好,卷了私人看在宾利面上千方百计借给他的钱跑路,那就光棍了。
可惜。
我现在是真心为他可惜。”
“他今天似乎是交代什么后事……你说,如果你没见到他的车,我也没下去找他,他还会不会见我,即使见,又会什么时候见我。
他是不是对于把房子转让给我这件事很是犹豫。”但问题才问出口,柳钧心里已经透亮,“他从小跟我扎风头,这家伙,太在意那些意气,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想不开,谁没个遇到困难的时候。”
“哦耶,弗洛伊德大神,我即使厌烦他,还是不得不承认他有道理。”
两夫妻说到很晚。
钱宏明则是一个人开车在街上兜了一圈,虽然满心烦闷,还是来到本城最奢侈的会所潇洒。
反正是回家也没人,再说,他得让宾利频繁地出现在某些人群的眼皮子底下,他需要某些效果。
还是钱宏英一个电话把他叫走,这时候他已经不知道吸进去的雪茄是什么味道,一天吸了那么多烟,嘴巴鼻子早麻木了。
他嘻嘻哈哈地跟雪茄房里的朋友说,老婆叫回家喽,做好老公去喽,心里却是不明白他姐这么晚叫他有什么事。
到姐姐家,巨大的书桌上满是账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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