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2/6)
同病房或者同病区的其他患者,即使有正常死亡,也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联想。
他们可不考虑超常收诊量的特殊时期,只会说我们对患者的生命安全不负责任。”
“如果我们不接、不作为,那种情况下你让他怎么办?
他如果真出现生命危险,反而是我们对患者负责了吗?”庄恕不赞同地说。
杨帆叹口气:“唉……你在美国考执照工作了这些年,观念不一样。
国内对这个病的概念,就是往往会和患者的道德品质挂上钩。”
“我们做医生的,能用道德标准选择患者吗?”庄恕尖锐地问。
杨帆立刻道:“不能,但是现在人人都会上网,大众会对我们做道德评判,进而影响到我们的日常工作,这也是事实吧?”
庄恕侧开头:“如果我能放开职业道德,按照感情好恶选,我其他患者都可以不接、不管,什么艾滋病、气性坏疽,什么胸腹联合手术、贯穿伤……都不管。
我情愿只守着林皓一个患者。”
“不要说气话了,现在病人们谈艾色变,也不是他们的错,情有可原。
既然现在手术也做完了,跟传染病医院联系,尽快把这个病人转过去吧。”傅博文开口道。
杨帆说道:“已经派人联系了。
今天早晨各科耐药菌感染者的情况已经汇总出来,这一批联合抗生素已经起效,普外、骨科都有患者开始好转,我已在全院推广治疗方案了,相信感染很快就能控制住。”
傅博文点点头,见庄恕脸色依然沉重,问道:“庄大夫,你还有什么顾虑吗?”
庄恕低声道:“林皓的情况不乐观,年龄大,胸外伤严重,术后感染发生也最早,昨夜发生感染性休克、心衰、呼吸衰竭,最严重的是肾功能指标极差。”
杨帆担忧地说:“多器官衰竭?
也就是说,即使能用抗生素控制住感染,患者也很难过来了。
跟他女儿说明情况了吗?”
“说过了……她情绪很激动,对我们的治疗有异议。”庄恕黯然说。
“这种情况,庄大夫,你是很了解患者心理的,多做解释工作吧。”杨帆无奈地说。
傅博文开口说道:“手术成功了,家属一颗心已经放下,这时候再告诉他们,是耐药菌感染导致了病危,对没有医学知识的家属来讲,的确是很难理解。
如果你有难处,我可以出面向家属解释。”
庄恕静了静,抬头道:“不用了院长,我会处理好的。”
灾区医疗站开始撤离,陆晨曦、钟西北、杨羽等人将器材设备装车。
杨羽一边装一边道:“我回去了必须连吃三天红烧肉,好好犒劳自己。”
“你不减肥了?”陆晨曦笑。
“在这儿我都瘦了好几斤了。
再说了,反正老娘也有主了,多胖都不担心了。”杨羽理直气壮地说。
钟西北在一旁朗声道:“你们梦想的红烧肉、冰啤酒都交给我,还有烩三鲜、糖醋排骨、烧带鱼,今天晚上都来我家,我已经让你们乔姨准备了!”
人群中一阵欢呼声,有人趁机喊了一嗓子:“铁公鸡拔毛了!”
“去去去!
有这么说自己主任的吗?”钟西北笑了。
陆晨曦小声开口:“主任,我想……”不待她说完,钟西北就道:“不准请假!”
“我真有事儿。”陆晨曦认真地说。
钟西北看她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事儿吗?
连你男朋友一块儿叫上。”
陆晨曦急了:“什么男朋友,您小点儿声啊……”钟西北饶有兴致地故意问道:“什么?
庄恕不是你男朋友?”
陆晨曦把手里的东西一扔,恼羞成怒地道:“你们什么都没听见啊!
我不干了,我上车了。”杨羽笑得不行,连忙拉住她:“等等等等,还没合影呢!
来来来快点儿,拍照了拍照了。”
于是,在雨后晴朗的天气里,医疗救援队的成员在一起乐乐呵呵地拍了照,钟西北叼着烟站在中间,笑得格外爽朗。
庄恕回到办公室就把这次耐药菌株的发生始末都做了研究和统计,神情凝重地对着结果思忖半晌。
然后他站起身,把所有相关的检查结果和病历收起来,抱着去了杨帆的办公室,在他面前一摊,沉声道:“我发现所有耐药菌感染的患者,都是下尿路感染,也都使用过导尿管。”
杨帆看着病历没抬头:“你的意思是,导尿管有问题?
不会吧,这型号的导尿管一直在用,没有问题啊。”
“那会不会是这一批次有什么问题呢?”庄恕皱眉问。
杨帆笃定地笑了笑:“这种时候,他们敢吗?
灾害发生当天的进出搬运,不可能做到严格的隔离、无菌。
再就是人员密度,即使是你所在的加州大学医疗中心,科研和临床水准高,管理也精细,遇到这种情况也很难控制。”
“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建议把这批次导尿管的质量和来源,做一次全面调查。”庄恕坚持。
杨帆盯着他,沉默片刻后道:“庄恕,我看你最近是不是太疲劳了?
林皓的事情也让你很焦躁,有点精神紧张啊。”
“你是说我神经过敏吗?”庄恕问。
“非常时期大家都有点神经过敏,难免有些事情会判断不准。
这段时间,科里的常务太过偏劳你,远远超过了外聘专家的范畴。
等救灾过去,院务、心胸外科的工作都走上正轨,也该给你减压了。
到时候,管理层面的闲杂工作你就不用管了。”杨帆不紧不慢地道。
“您的意思是,这批导尿管的检查就不做了?”庄恕只抓住这一点不肯放。
“做,该做做嘛,导尿管的事从技术上查一查完全可以,我没意见,有什么问题该报就报上去。
行了,没什么事儿就忙去吧。”杨帆轻描淡写地道。
庄恕点点头,站起来。
杨帆收拾着桌上的病历,收拾整齐了,抬起头来发现庄恕还站在那儿,他静静地看着桌上的病历说:“我不是一腔热血的实习生,没有人比我更明白医院从不单纯。”
杨帆一愣,笑了笑:“你想多了,你是从业多年的专家,我可没有说你不懂管理,不懂医疗环境的意思。”
庄恕抬头,直视着杨帆:“医院不单纯,可医疗本身,应该单纯。
杨大夫,我小时候的经历,曾经让我特别痛恨医院和医生,而第一个改变我想法的人,是你。”
杨帆愣了,多年前的往事涌上心头,他这时才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有了那么大的变化——再回头想到庄恕口中那个曾经的自己,是那么的陌生。
杨帆略不自然地笑笑,庄恕淡淡地道:“我知道,一切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我自己也一样。
但是,”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杨帆,“这一场救灾,在这里和你们在一起,我几乎就让自己相信,至少‘尽力救人’这一点在这里,对于所有人而言,都没有改变。”他说完后不再多言,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杨子轩依然在兢兢业业地从事他拖地打扫卫生的志愿者工作,在急诊刚拖完地,他把防护手套摘下来丢到脚边的桶里,仰起头伸展胳膊,做出标准拉伸肌肉的姿势,长长地吸了气……恰巧陈绍聪从背后走过来,用指头在他后腰上轻轻一戳,正戳在他腰眼上,杨子轩晃了一下,起身要去回击,生气地说:“陈叔叔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干我很容易受伤的!”
陈绍聪一边躲着一边道:“大侄子,空气里都是细菌、病毒、微生物和消毒水,一大口吸进肺里有啥好?
我这是救你呢。”
“敢情我还得谢谢你的专业指导啊。”杨子轩气呼呼地停手。
陈绍聪也停下来,正色问:“听说你在收集救灾期间仁合医院的各方面数据?
我们急诊到现在收诊了多少伤员啊?
反正我觉得从早到晚都没停过。”
“具体数据回头给你看报表。
总之,你们的接诊量已经超出了这三年美国同类情况的二到三倍,而医务人员数量、医疗空间都远不如美国。
最重要的是,目前发现的院内感染率,和美国的平均水平持平,这几乎算是奇迹了。”杨子轩佩服地说。
陈绍聪一脸得意:“我从前真是低估自己了。”
“你还有低估自己的时候?”杨子轩没好气地笑道。
陈绍聪当仁不让地说:“仁合急诊面对最严峻考验的时候,老大们不在,急诊工作是在我的主持之下,有条不紊地进行,才得到了这么好的结果。
怪不得钟主任看重我,我还是有中流砥柱的潜质的。”
“嗯,你这些话我会原封不动地汇报给我爸的,你是这意思吗?”杨子轩故意挤对他。
“小杨啊,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不过如实地向院长汇报我的工作成绩,也是应该的。
放心,以后仁合急诊就是你的研究基地,你陈叔叔就是你的数据库。”陈绍聪拍着杨子轩的肩膀大包大揽。
杨子轩却叹了口气道:“我真正关心的重点恐怕你帮不了,问你也没用。”
陈绍聪就不服气了:“还有我不知道的事儿?
说来我听听。”
“化疗药,懂吗?”杨子轩道,“先锋公司的药,是我爸做主多进的吗?”
陈绍聪抚额:“我靠,怎么上来就问这个?
太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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