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礼拜过去了，妈妈还是安静地躺在重症病房中，不曾醒过来。

刘嫂、李姐，还有我几乎都到了崩溃的边缘，我越发变得暴躁不安，稍有什么不对就沉默一整天或者大吵大闹，把整层楼都搞得鸡犬不宁。

终于，杨医生给了我一个结果。

他说：“依莲，开始正常的生活吧，不要在这里等下去了。”

我抬起眼睛狠狠地瞪他，大滴大滴的泪落在我抱在向前的手臂上。

“依莲，回去吧。”他隔了两分钟才说，“或许，会有奇迹。”

我的心整个往下沉，一个冷静客观的医生跟我提奇迹这回事，多讽刺。

从杨医生办公室出来，一路沿着墙角走回去，手指划在贴了瓷砖的墙面上，由冰凉变得滚烫。

李姐和刘嫂也渐渐地不再问问题，她们俩知道有好消息我自然会跳起来大声宣布，如果是个坏消息，那知道来做什么呢，还嫌现在不够糟吗？

这次我主动开口，“刘嫂，李姐，我们找个地方坐，我有话说。”

白天的医院，永远是人头攒动，排椅上永远坐满了怀着各种心情的病人或家属，走廊也充斥着各种脚步，蹒跚或匆匆。

最后我们去了天台，我坐在一个废旧的架子上，李姐和刘嫂安静地并肩站在我跟前。

我说：“李姐、刘嫂，从明天开始不用再辛苦在医院日夜守候了。”

“依莲……”

我打断，“听我说完。

刚才我跟杨医生谈过了，没有谁知道妈妈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甚至能不能醒过来。”

李姐用手捂住嘴，低声说“不”。

“你们俩年纪大了，这样没日没夜的折腾对你们不公平，你们也受不了，而且，”我抬头看阴郁的天，“毫无意义。”

李姐掩面而泣。

我从架子上跳下来，走到天台边缘往下看。

不断进出的救护车，从医院大门飞快跑进来的病人家属，拄着拐杖一蹦一跳逃离医院的少年……

叔叔常常从芬兰打电话来问妈妈的情况，只是谁都没有提到说要他们回国来探病的事情，正所谓人大心大，在他的排行榜上让他无利可图的亲情或许早已垫底，而且，他回来了妈妈就会好一些吗？

于是，我在跟他叙述病情的时候比杨医生还冷静客观，末了还不忘加一句“叔叔，祝你最近的并购案进行顺利”。

他总会说“好”，语气中并没有尴尬。

我本以为叔叔是很疼妈妈的，或许现在时机已过。

回家后我把护照放进了抽屉的最内侧。

本打算每天留下我，刘嫂，李姐中的一个在医院就好，也不需要眼睛一眨不眨时刻盯着躺在床上的妈妈。

但她们却坚持只需她俩轮班，我应该好好生活了。

好好生活？

谈何容易。

就算我说“不等了”说得再决绝，我还是每天忍不住往医院跑，呆上几个小时。

当然我也想到了要一个新的开始，比如关于沈浩溪，我似乎无名无分地“奴役”他太久了。

于是在我回到“正常”生活的一个星期后，我打给他：“沈浩溪，明天晚上一起吃饭怎么样？”

他故意受宠若惊地笑：“不是我听力出了什么问题吧？”

“少废话，你最好在我反悔之前点头说好。”

“好好好。”

我忍不住微笑，的确，我应该重新开始了，做沈浩溪的女朋友，找一份工作，像一个普通的大学毕业生，朝九晚五，偶尔加班，闲时跟男朋友约会，最重要的是，安静地等着妈妈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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