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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四十四章 借刀杀人(1/5)

第1352章 借刀杀人

元丰八年冬,汴京朝堂风云突变。

随着蔡确罢相、章越拜侍中的消息传开,司马光嫡系刘挚、梁焘、王岩叟等人连上弹章,在资政殿掀起惊涛骇浪。

缘由是自党项失去凉州,为了攻陷兴庆府,不仅踌躇迁都之事,同时还集中兵力屯守灵州,夏州,银州等要害之地,在河西日益势弱。

阿里骨以逐渐之势,先后攻取了党项原先据有的甘州、肃州、瓜州、沙洲。

阿里骨坐拥河西四郡之后,北联西洲回鹘,势力日益膨胀,其不驯之意溢满,多次派兵袭击青唐董毡部,劫掠人口,同时多次遣使入贡后狮子大开口,要这要那的,同时向宋朝索要西凉王的封号。

宋朝没有答允,反要阿里骨停止对青唐的袭扰。

阿里骨大怒竟兵临凉州城下,并与党项议和。

让阿里骨到河西是章越的主张,并多次资助钱粮兵甲,因此刘挚上疏弹劾,言阿里骨要索无度,渐成桀骜,章越在对西北的决策上可谓‘前门驱狼,后门进虎’。

梁焘也在奏疏中痛陈,魏国公章越当日力主资阿里骨钱粮兵甲,谓可制衡党项。

今观之,实为养寇自重!

王岩叟则翻旧账,称当年陈睦收受阿里骨三百贯贿赂事【不过冰山一角】,暗示章越从中获利【不下万金】。

从宋朝资助阿里骨的钱粮中吃回扣。

同时辽国屡屡以宋朝收留叛相耶律乙辛的名义,南下讨伐。

当初主张接引耶律乙辛外逃的也是章越。

梁焘则揪住辽国借耶律乙辛之事南侵,指章越当年接纳辽国叛相是“启衅邻邦“,昔得兰州,凉州之功不足夸也。

这些弹劾绝非偶然,而是精心策划,旧党在京中大造舆论,对章越口诛笔伐。

朔风卷着御史台的弹章掠过汴京街巷。

刘挚、梁焘、王岩叟等人的奏疏被别有用心之人刊印成册,在州桥夜市四处散发。

“听说了吗?

凉州大捷原是侥幸!

“一名书生大声嚷嚷,“那章相公与吐蕃蛮子暗通款曲“

言语片刻后,这名书生言语片刻后,立即被皇城司的察记带走。

不过这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汴京州桥南的茶肆里,蒸腾的水汽裹着市井的喧嚣。

几个脚夫卸了货担,正围着粗木桌子灌凉茶解渴。

“听说了吗?”一个满脸风霜的挑夫抹着汗道,“御史台那帮青袍老爷们又上折子了,这回连章魏公都敢弹劾!”

他粗糙的手指在桌面上重重一叩,“蔡确、章惇倒也罢了,连收复凉州的功臣都要咬,这不是疯狗乱吠么?



“可不是!”旁边卖炊饼的老翁摇头叹气,“章相公在西北打了胜仗,夺了凉州,让党项人不敢再犯边,党项人再不敢来抢咱们的麦子。

如今倒成了罪过?

功臣成了罪人,这世道!”

“哼,他们懂什么?”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冷笑一声,压低声音道,“章相公在朝时,改良新政,减免苛捐杂税,咱们小民的日子才好过些。

如今他马上要任侍中,就有人急着要把他赶下去,你说到底是谁替咱们百姓说话?”

“当然是司马相公为苍生说话。”

“不,是章相公。”

茶肆里,穿绸衫的药材商突然冷笑:“诸位怕是不知道吧?

市易法害了多少商户?

市易司那帮豺狼,就是章越纵容的!”

“要不是司马相公废了这恶法,我早被逼得跳汴河了!



“放你娘的屁!

“说书先生把醒木往褡裢里一塞,直指商人鼻尖,“老夫在天水郡王府上说书时亲眼见过,章相公府上的管事买根葱都现结现钱。”

他啐了口唾沫,“倒是某些人,市易法刚废就囤积居奇!



茶博士提着铜壶过来续水,闻言插嘴道:“两位消消气。

小老儿在汴京卖茶四十载,见过范仲淹搞新政,也见过王安石变法。

“他给每桌添上滚水。

“我也说不出对错,但觉得章相公,司马相公都是为国操心的。”

“什么为国操心!

听说那些弹劾章相公的御史,背后都是司马相公的人!

他们说章魏公资敌误国!”

方才那名书生啐了一口,“整日里念叨着‘祖宗之法’,可祖宗之法能让咱们吃饱饭吗?

章相公在西北屯田,让边军自给自足,省了多少民脂民膏?

如今倒成了罪过?”

“唉,朝廷的事,咱们小民哪说得上话?”一个教书先生叹息,“可章相公真任不得侍中,这天下……怕是要更乱了……”

数人闲聊后,都是唏嘘不已。

沉默片刻,忽听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是几个太学生正激昂陈词,痛斥朝中奸佞误国。

百姓们纷纷围拢过去,听得热血沸腾,有人甚至高喊:“章相公无罪!

朝廷当明察!”

茶肆中的百姓既有为章越鸣不平,也有为司马光叫好的,争论声一片。

……

州桥南巷的“清风阁“内,几名身着常服的官员正围坐在临窗的雅间。

与窗外茶肆喧嚣如沸,室内却只闻茶汤滚沸的轻响。

几名身着常服的官员围坐在青瓷茶盏旁眉头紧锁。

回朝叙职的张康国拍案冷笑道:“刘挚这帮言官,平日里弹劾章侍中时何等威风?

如今辽使陈兵白沟索要百万岁币,他们倒缩在御史台里连个屁都不敢放!

昨日王岩叟还在札子里咬文嚼字说什么‘章越资敌误国’,今日怎不见他写半句退敌之策?”

另一人道:“何止如此?

连凉州大捷都能被他们说成‘侥幸所得’。

照这般论调,霍去病封狼居胥怕是也要被弹劾个‘擅启边衅’!”

他忽然压低声音,“听说旧党私下编排,说章侍中在河西‘养寇自重’……””

一名官员突然呛咳道:“荒唐!

庆历时党项人屠掠环庆时,怎么不见他们跳出来。

如今阿里骨虽说自立,但至少在河西与党项周旋,现在倒成了章公的罪过!”

他猛地将茶盏顿在案上:“要我说,这等言论才是真正的自毁长城!”

坐在角落里的官员幽幽叹息道:“诸君可还记得庆历旧事?

范仲淹当年整顿军备,不也被骂作‘好大喜功’?

如今这弹章……”他指了指茶楼外叫卖的小贩手中奏疏抄本,“与当年夏竦伪造的《朋党录》何异?”

片刻后,叫卖小贩也被开封府衙的人带走。

张康国冷笑道:“你们都没有说到点子上,我倒是听说太皇太后借章公之手除去蔡确,现在又卸磨杀驴了。”

“好个借刀杀人之计!”众官员们不由摇头。

正待这时一队驿卒快马驰过,溅起的泥水打湿了茶幌。

众人倏然噤声,只听驿卒嘶喊:“雄州急报!

辽骑突入拒马河!”

几人闻言失色。

张康国霍然起身指着街外道:“瞧瞧!

这就是他们弹劾章公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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